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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食街

    一条小路从南山上七曲入弯地爬下来,穿过一眼幽深黑暗的涵洞,就伸到斗鸡镇的副食品市场了,说是副食品市场,其实是路中心向外辐射的几条小街,呈“米”字四面八达。街不规则,便不整洁,不像大城市集贸市场里通道两边各一排整整齐齐码好的菜蔬果品的布置法,主家当街或街旁摞满菜的架子车一停,支一板凳,不用忧虑什么交通,因为卡车小汽车是不会打这过的,便放开胆子撩开嗓子叫卖开来,颇有山野乡民实诚无欺的味道。

    菜的样数总是不少呢。菠、芹、艽、苔是这个季节最常见不过的了,想练练手艺称上一斤,好客的主家称星上多一两也便大方地算你一斤,也有不常见的豆角、蕃茄、黄瓜这些伏天里的菜蔬竟也绿的绿、红的红摆在那里。转过一条街,却听见豕哼鸡鸡,原是活物市场。沿街摆放的水盆里浮动着无数铁黑脊背的游鱼,间或一些大水泡泛出水面,看见鱼嘴圆圆的伸出来,偶又受惊吓般突地潜入水底,静了,却似一块黑色条石。

    逢集是热闹的,平日也便这样呢。人总满满当当,声亦是嘈嘈闹闹,讨价还价之声聒耳,面赤耳红之相亦睹,闲来转游,或睹人之快乐,或曰体验生活之琐屑美,不亦乐乎?

    夜市

    夜市所在的地盘称店子街,是斗鸡镇的中心,这里真是名符其实的店子的街呢。只见旅社、酒馆、商店、饭铺鳞次排立,你站在街道这边绝望不到那头。白日里三乡八村的人们在这里熙来攘往、摩肩接踵,到了晚上,虽没了白日的繁杂,却也不逊色多少。随着人流往前走不时就看见街中的钢丝床排成的衣服摊上摊主在沙声喊跳楼减价,摊主的大声招徕吸引得好事者围在摊前翻着、拣着。沿街两边的店铺都还未打烊,晶亮的日光灯管激射出数道光芒,辉耀得店内亮如白昼。

    过了横穿店子街的那条铁路,旁边便有了一间“三味书屋”里面陈列着一本本透着油墨香味的新书,看时却有嘉莉妹妹、基督山伯爵一类市面上见不到的好书,书屋里人不少,都在翻着、看着,静静的,与店外是两种景象。

    卖饰物的老太太坐在树下阴影里,一位姑娘走过来,拎起一串贝壳连成的项链,借着昏黄的路灯光慢慢地看,末了,又戴上细细地瞧,说:“就它了!”姑娘付钱后高跟鞋一敲一敲地,长发一飘一飘地,走了。老太太朝着姑娘远去的背影,定定地望,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杂耍场

    不知哪天从东边过来了一队杂耍艺人,只见他们不到半个时辰便飘红挂绿地打着“猛魔艺术团”的旗号在斗鸡镇最显眼的镇西搭起了蒙古包一样的帐蓬。锣鼓震天价响,招惹得方园几里喜爱热闹的人们将场子围起来,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在新搭起的高台下晃来晃去,而这,才不过三颗烟功夫。

    艺人们招徕看客了。喇叭刺耳地响了起来,放出来的是一首很流行的歌曲,间或地有一个声音在喊叫不要徘徊、不要犹豫,一块钱目睹真功夫,一块钱放在家也成不了万元户,迟看一分钟就迟了六十秒的惹人笑的幽默;几个小伙子穿着对襟红袄,黑绸裤在高台上出现了,他们和着音响里强烈的乐曲大幅度地扭着,舞着;一个光头的和尚,头顶九个蓝亮的法痂,身披大黄大红的耀眼袈裟,左手执禅杖,右手单掌合十立在帐口,像一切已抛出三界五行样地二目微合,神色淡然。

    人群里就有了小孩的哭声,问过才知道找不着妈妈了。认识的大婶忙将小孩子抱得高高,边看那小伙子跳舞,边逗着小孩,直到她妈妈急火火地从人群外挤进来看见了,母亲一个“孩子”孩子一个“妈妈”妈妈哭了,孩子笑了,抱在一起紧紧地再不分开。

    小吃摊

    杂耍场人密,会做生意的精明人一大早便将摊位挪到了附近。不很宽的一条街,就分成了三排。左、中、右是吃食,两排空间走人,各不妨碍,皆大欢喜。

    一口油锅冒着热气礅在泥沫的火炉上,上面横了两根连着的铁丝,老太太喊着一边的女儿快点,女儿一边答应着,一边使劲儿地揉面,额上已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老太太将做好的油糕用铲子慢慢放入油锅,油糕在锅里咝咝地冒着热气,渐渐炸得焦黄,香味飘溢出来。老头儿将它们用笊蓠捞出来放在铁丝上,抬头招呼道:“尝尝热热的油糕来,不香不甜不算钱喽!”

    一位大婶的菠萝摊前挤满了人,却临忙不乱,去皮、切割、入水、收钱,只见她熟练地操作着;旁边一位卖油炸大豆的小姑娘摊前却冷落了,目光热切地注视着大婶的一举一动,或许她是在想明天也改做菠萝生意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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