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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男人都一个模样,喜新厌旧,嘘”

    他们闭上了嘴,眼睛瞧了瞧向他们走来的守门大叔,便都沉默着,一个个埋头干活去了。待大叔走了以后,我拉过一名男职员,问到底是怎么回事?男职员伸长的嘴巴贴在我的耳朵上,轻声地说“大叔以前是小陈姐的恋人。”“啊”我惊讶的尖叫声,把全体职员都唤醒了。他们抬高了头,眼睛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劳累了一整天,回到了家,躺在沙发上,我便不再想其他的事情了。此时,妹子急匆匆地从卧室里跑了出来。她为我脱去鞋子,换上了凉鞋。她把我的皮包放好,为我端来了热腾腾的茶水,还帮我捶肩捏背的,乖巧极了。待我歇下一口气,妹子便问了我和以前一模一样的问题“姨娘,俺爹娘什么时候回来接我呀?”

    面对孩子的责问,我一时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我才用一些话语应承孩子“快了,只要妹子快快长大,爹娘就会回来接你的。吃了盒饭,就睡觉去吧,晚了,知道吗?”

    从那以后,妹子都没在我面前哭闹过,以显示她长大了。可能她隐约知道了一些事情,但是她怕问我那些问题,她怕我告诉她真实的答案。或者她也想到了,即使问了,也不会得到真实的答案的。

    待妹子睡去后,我躺在妹子的身边,想起了守门大叔。“我该不该把孩子的事情告诉他?我该不该把孩子交给他?我到底该怎么办?”一时间,很多问题困绕着我。那一晚,我失眠了。

    在公司里吃了好些苦,受了好些罪,也学聪明了。我比以前冷静多了,成熟多了。我能应付公司里的每一张笑脸,每一句刁难,每一个无理取闹。可是这对我的生活没什么用的。公司是私人办的,出了不少的问题,资金不足,技术不够,人心涣散,不久公司便关上了大门。我失了业,跟着开始了流浪的旅程。

    早上醒来,匆匆忙忙收拾好行李,带上妹子,上了火车。我始终没有找守门大叔,也没有把妹子交给他。因为我离开公司后,就没有再见过大叔一面,而且,我曾经亲口答应过人家的,要好好对待妹子的。我得对别人有个交代,也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即使是别人错了,我也不可以错呀,孩子也是没有错的呀。我坐在靠窗的位置,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一张熟悉而慌张的面孔出现在火车站台上。他正在四处寻找些什么。我正欲起身的时候,火车开动了。在火车站台上四处跑动的男人竟然是守门大叔。

    五

    一路奔波,我们走了很远。妹子感觉新鲜。她说坐火车好玩,时而嘟着小嘴,学着火车尖锐的鸣叫声“哚”我告诉妹子,坐火车是漂泊,是流浪,是要吃苦头的。妹子活跃,她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我不怕漂泊,我不怕流浪,我不怕吃苦。等我长大以后,我要拥有自己的火车,火车上就只有两个乘客,那就是我和姨娘你。我要陪着你走遍全世界,游遍天涯海角,呵呵”妹子露出一张健康的笑脸,银铃般的笑声把我的泪召唤了出来。

    一路上,我们挨过饿,遭过冷,东奔西跑的,没有一个稳定的居所。妹子八岁的时候,我决定回到城镇里去。我开始想念我的家乡,惦挂我的家,那排矮小的瓦房。想想也有三、四年没有回家了,在外面的日子即使再苦再累,我也没想过往家里赶,也许当初痴痴地以为年轻就是资本,年轻就是金钱,年轻就是活力。可是我现在得带着妹子,能干得些什么?不方便呀。

    做女人总是要嫁出去的,可是我的事情只有我自己最清楚。老乡的事情对我打击很大,震撼很深。我的老乡嫁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了,去了便没有了消息,直到遇到以前俺家的邻居林子,我才从她的嘴里知道了老乡的一些事情。原来,老乡下嫁到南方一个贫穷的小村子里去了。在家里,老乡曾经嫁过人,有个女儿。女儿现在已经念初中了。老乡到了南方后,嫁给了一个刚从监狱里释放出来的男人,以后的日子便和男人一起干掏沙子的活。那是体力活,挺苦,挺累的。但是老乡没有叹一口气,没吭一声,挑起畚箕,拿起铁锹,咬紧牙齿,便跟男人干起活儿来。她干起活的时候,一点都不比男人差。但是,老乡走了。她确确实实的走了,是她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的。老乡已经节育了的,她没能给男人带来一儿半女。她挣的钱都让男人拿去赌,拿去喝酒了。那天晚上,天很黑,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男人赢了钱,拉上村里的地鳖流氓出去喝酒吃饭,回来后,男人醉得发了疯,抓住老乡便大打出手。男人出手可真重呀,打得俺的老乡趴在地板上站不起身,连呼吸都没有了。苦呀,女人改嫁,本想着图个家庭幸福,有个落脚的地方,心灵有个依托,没想到竟是这般遭遇。后来,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老乡把一整瓶农药灌进肚子里去了,然后她就这么走了。男人酒醒了后,女人已经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了。

    六

    我问过妹子“妹子呀,姨娘找个男人,你说好吗?”

    “好呀,好呀,以后我就不用到处跑了。你也不用扛那么重的行李一个人走夜路。再说人家也可以保护你,当然也会保护我喽。”妹子说完,甜甜地笑了。

    “好,姨娘答应妹子。只要有适合的,姨娘就跟了他,把你也带上。”我很认真地对妹子说。突然间,我发现妹子长大了。她开始厌倦了那种奔波漂泊的日子,但是当我想起可怜的老乡的时候,我的心口就隐约作疼,就滴血。我答应过妹子的,我要找个男人的,我就不能后悔。只要我睁大了眼睛,肯定能找到好男人的,我想。回到城镇,我买下了一间房子,把妹子送到镇里最有名的学校念书。我开始忙碌起来了,为妹子,为自己,为一个幸福温暖的家。后来,一个姐妹来找我。她是从乡下来的,托我帮她找个镇里的男人。起先我还有点犹豫,但是姐妹答应事成后,给我两百块钱作为报酬。在金钱的诱惑下,我答应了,并顺利地办成了第一桩生意。

    我有了收入,尝到了甜头,便紧锣敲鼓地做起了媒婆这一行当来。那个风大雨大的夜晚,我正在房里睡觉,突然房门外传来了惊天动地的敲门声,时而传进来男人低沉粗鲁的叫嚷声。

    “大姐,大姐,开开门,帮帮忙,我家女人快要生了,你给帮个忙呀。大姐,大姐,你醒醒,开开门,求求你了,帮俺这个忙吧。”

    雨声雷声淹没了男人的叫喊声。我翻身起床,打开房门,把男人让进屋里来。“哟,这不是十三哥嘛。你这一身的湿呀,啥事儿那么急呀?进来,进来,先坐会,歇口气,慢慢给大姐把事儿说明白喽。”

    “大姐,咳大姐,我家黄脸婆要生了,你帮帮忙,随我看看去。”老实巴交的十三哥全身都湿透了,急喘着气。

    “好,好,别急,别担心,有大姐在,孩子肯定会平安无事的,别急呀。”我从屋里取了雨伞,跟着十三哥,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一路上,十三哥嘴里直念叨“男的,儿子;男的,儿子”

    我停住脚步,右手往十三哥宽厚的胸膛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女儿就不是你老婆亲生的?女儿就不是你的孩子了?啊!拿出点男人的气概来,一副窝囊相貌,让人生厌。”

    “哦,哦”十三哥对我笑了笑,像小鸡啄米般频频点头,但是他仍然重复地说着那些字眼“儿子,男的;儿子,男的”

    “哎,你这人烦不烦呀?让你别吵,你就是合不上嘴,是不?这趟我不去了。”我愤怒地摔下一句话,返身往回走。

    “大姐,你别走,别走。我我紧张呀。俺娘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她想抱个孙子。我我女人肚子不争气,给俺带了三个女儿啦,这回我实在是太紧张了,我”十三哥断断续续地对我说道。

    我一摆手,打断了十三哥的话。“好了,快点走吧。没出息的男人,怎么你就争气了?快点,前面带路!”

    我吃力地推了推十三哥的后背,把他推到前面去了。大约过了一刻钟,我进了十三哥的家门。一路上,路道弯曲,碎石多,凸凹不平的,不好走。半路上,我的脚给扭伤了。现在停住脚步,反而疼得钻心。我忍着痛,吩咐十三哥去准备一些纱布,刀剪和灯盏什么的,匆忙的干活去了。后来,我从房门里探出头,吩咐十三哥顺便去烧点水。

    我进门的时候,十三哥的女人已经痛得满头是汗,连头发都湿了。我没对女人做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对女人说了些鼓励的话。其实我也不懂得如何接生的,只是从姐妹那了解到一些关于接生的情况而已,是从来没有经验的。听着女人痛苦的叫声,我浑身发抖“使劲,再使劲。快生了,就快生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清脆嘹亮的啼哭声把一个可爱的小生命带到了这个世界来。

    “男的,是个儿子,是个儿子呀!十三哥,恭喜你!”我把孩子从屋里抱了出来,兴奋地叫嚷。当时我真的把手里捧着的宝贝当作自己的孩子了。

    “儿子,我的儿子,我有儿子啦,我有儿子啦!哈哈,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十三哥从我手里抱走了孩子,向另一间瓦房跑去了。我在房外听见十三哥兴奋的叫嚷声“娘,娘,你醒醒,醒醒呀,我有儿子啦。娘,娘,你有孙子啦,是孙子呀。”

    我跟进了房里去。一名头发花白,满副病容的老人躺在床上。她就是十三哥的亲娘。老人睁开眼皮都有点吃力。她的手动了动,轻轻地抚摸孩子光滑的额头,嘴里念念有词“孙子,我的孙子,我有孙子了,哈哈”然后老人的手一软,倒垂,眼睛便合上了。

    “娘,娘”十三哥一声大吼,比雷声还嘹亮,唤醒了村庄已久的沉寂。当时,孩子跟着大哭大闹的,也许他也知道什么叫伤心吧。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走了。十三哥要送我钱,我没要。我让他把钱留下,好好安葬他娘。十三哥说无论任何要送我一程,我没拒绝。他把我送到村口,我就一个人回去了。

    回到家,我一头栽在床板上。没多久,我便感觉浑身像火烧般滚烫,身体软软的,使不上一点儿劲,感觉好冷。也许是昨晚淋着雨水赶夜路的缘故吧,我着凉了。我不想吃药,只想好好睡上一觉,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会。

    七

    快到中午的时候,妹子回家来了。她被我的模样吓坏了。她给我请来了医生。医生给我打了针,开了药,让我好好休息,没事别乱动。

    “妹子呀,今天咋回家里来了?不用上课吗?”打了针,吃了药,我感觉好多了。

    “姨娘,今天是礼拜日,不用上课的,你都给忘了呀?还好我赶回来,不然你可就出大事情喽。姨娘你也真是的,那么晚了还跑夜路,而且还是冒着雨水爬山路,亲自帮别人接生。现在可好了,脚扭伤了,还染了一身病寒,你可就不多为自己着想,着想呀?”妹子一脸不悦。

    “好了,妹子别说姨娘的不是了,行不?有很多事情你还不懂,穷苦人家的事情你不明白。你为姨娘着急,为姨娘担心,姨娘懂你那份心意,可是无论如何,我一定得帮着点忙的,这样我心里会好过一点。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姨娘的心情的了。”我一时觉得欣慰多了。虽然妹子对我说的话有点责怪的语气,但是我总算还有个人陪着,照顾着,相依为命,不会孤独寂寞,没人管理。

    正说着,一辆淡蓝崭新跑车停在家楼正门口处。一男一女从车里钻了出来。他们容光焕发,精神抖擞,气宇不凡,一看便知是大人物。他们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走进了楼门,上了楼梯,停在我的面前。我看到他们面容的时候,心一紧,浑身像被闪电击了似的,右手立即抓住妹子的手,紧紧地,没有松开。

    “你们你们找谁?你们怎么那么没礼貌?你们怎么可以闯进私人的住宅?我姨娘病了,请你们马上出去!”妹子的语气咄咄逼人。

    我把妹子拉了回来。“妹子,不得无礼。他们,姨娘认识。快给客人倒茶去。啊,听话。”

    妹子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进了厨房烧茶水去了。

    “大姐,我们很久不见了,这些日子过得可好?”男人用极尽温柔的语气对我说。

    来的人正是当年托我照顾妹子的夫妻。既然他们找上门来了,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恩,风风雨雨这么多年都走过来了,没有什么应付不过来的,只是你们迟到。你们答应过我的,三年后来接妹子,可是现在已经过了预定的时间了。”

    “大姐,其实我们也想回来接孩子的,但是那边的情况复杂,身边有很多事情得忙,一下脱不了身,便给你发了传真,难道你没有收到吗?”小陈问道。

    “没有,你们走后不到半年,公司就被其他公司吞并了。之后我带着妹子四处漂泊,到处流浪,直到最近才安稳下来。我这也是为妹子着想呀。妹子需要安稳的环境,她得接受好的教育。现在情况好了一点,你们就在这时候出现了。”我有点无奈,说的话软软的,没有一点生气。

    小张的手肘撞了一下小陈的腰,小陈立即反应过来“大姐,其实我们这趟回来是接妹子的。我们在那边的公司运营好转了,发展迅速,生活也有了改善。那边的手续已经办妥了。前两天,我们就是忙着内地的签证手续,所以才来晚了点。我们把妹子接过去,那边的环境好,对妹子的成长有益处。”

    “砰”一只茶杯摔在地板上,碎裂了。

    妹子傻傻地站在门口上,两眼露出了不相信的眼神“不,不,我不会走的。我的家就在这里。我不会离开姨娘的。姨娘,你不要把妹子赶走。”

    妹子跑到我的床缘,双膝跪在地板上,泪水打湿了她红润的脸蛋。“妹子,姨娘的好妹子,你先起来。听姨娘说,起来”妹子没有听我的话。她仍然跪着,对我直摇头,嘴唇合得紧紧的,一句话都没说。“那好吧。妹子,他们确实是你的亲生爹娘。虽然他们把你托负给姨娘,让姨娘照顾你,但是他们仍然是爱你的呀,他们这样做是有苦衷的。不管怎么说,他们始终是你的亲爹娘呀。你跟他们走吧。姨娘不再需要你了。姨娘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不,我不要离开这里。姨娘,我只要姨娘你一个。从小到大,都是姨娘你照顾我,养育我,教导我。而他们呢?他们做了什么?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在我最需要人疼爱,呵护,关心和照顾的时候,他们又是在哪里的?那些苦涩的日日夜夜,我的身边只有你姨娘呀。”妹子越说越激动,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妹子站起身,走到她爹娘的面前,一双小手不停地捶打爹娘的身体,把他们推向房门“起来,起来!滚,滚!我不认识你们,我从来没有过爹娘,从来”

    “够了,够了!妹子,你走!你跟他们走,走得远远的!这间房子是我的,现在我不许你再在这房里出现。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你和我已经没有什么瓜葛了。”我没有想到,我竟然当着妹子的面说出了这样的话。妹子听了我的话,整个人像傻了似的。过了好一会,她一转身,哭着跑出了房门去。小陈追了出去,小张把一只黑皮箱放下后,跟着追了出去。

    八

    这一晚,屋里没开灯。

    屋里灌满了我咳嗽的声音。突然间,我没了依靠,心里空荡荡的。此时,我不禁又想起了菩萨。“她能做到很多事情,她能主宰很多事情的,她能够的”我一直躺在床板上,没有吃饭,也没有吃药。我知道病严重起来了,可是我没去想它。现在,一根头发都可以结束我的生命。

    此时,时钟已经敲了十一下。“现在妹子已经蹬机了吧。已经和她的爹娘远渡重洋了吧。”我边想,边落泪。

    突然,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一个女孩闪了进来。她扑到我的怀里,哭泣着,呼唤着“姨娘,姨娘,妹子不走,妹子舍不得你,舍不得你呀。”

    “妹子,是妹子吗?你怎么回来了?”我醒了,睁开眼睛,看清了妹子红肿的眼睛。

    “姨娘,姨娘,别赶妹子走。求求你,别把妹子赶走,呜”

    “好,好,妹子留下。姨娘不赶妹子的,不赶的。”

    我哭了,哭得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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