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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傻子,大多数的时候,那些正常而体面的人是不会多看我一眼的。

    我露宿在街头,任何一个我可以蜷缩的地方都是我的床。我把天当成被子,就可以美美的睡上一觉。我长年穿着一件从垃圾箱里捡出来的女人衣服,它好象是件睡衣,很低的领口,露出了我全部的脖子和大部分的胸口。我知道我不应该露出那里,因为那里已经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有洗过了,积满了厚厚的污垢。我蓄着长发,从前是象鸡窝一样的散着的。可是后来,我看到有很多的和我一样的男人也蓄象我一样的长发,不过,他们通常会在脑后扎一个马尾巴一样的辫子。其实,我觉得扎起来的头发并不是很好看,但后来听路人议论,他们大多数是搞艺术的。艺术?似乎是个很高尚而且很时尚的名词。于是,我也捡了个五颜六色的绷带,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巴。

    路过那个全是玻璃幕墙的大商场时,我站到那里照了很久,发现自己似乎确实有了些许洒脱的气质,不禁“哈哈”笑出了声音。通过玻璃幕墙,我看到或是行色匆匆,或是悠闲踱步的路人都对着我“呵呵”傻笑,还指指点点的说:看这傻x,还挺爱美,扭来扭去照半天了。

    看到他们笑,我也马上兴奋起来。平时,是少有人搭理我的。有时我凑到他们面前,他们大都是瞪我一眼,然后匆匆跑开的,我想他们是害怕我。可是今天,他们都难得有时间对我笑笑,我当然是兴奋不已。我跳过身,对着他们,大声唱着看我七十二变,疯狂的扭动着自己的身躯。这些都是我在广场的大屏幕电视上学来的。

    围在我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起哄着鼓起掌来,这让我有些飘飘然起来,越发觉得现在自己的外表不仅象极了艺术家,而且,身体里也是充满了艺术的细胞的。想到这的时候,我停下了舞动的身躯,变得矜持起来。我站的很直,渴望有人来关心一个艺术家的生活,来采访一个艺术家的内心世界。看到我停了下来,人群里开始有些人走开,我听到他们笑着说:“这傻x,还摆起谱来了。走喽,走喽。”

    这不禁让我有些悻悻然。我朝着他们刚才站的地方吐了一口唾沫。然后捡起谁扔到地上的半瓶纯净水,拧开盖子,我仰着脖子把剩下的一点水一口气喝下去,做了一个潇洒的动作,把空瓶子投到了垃圾箱里。

    我颠儿颠儿的继续前走。我不知道我要到哪里去。渐渐地人少起来,这是一条很僻静的街道。我有些饿了,希望能从垃圾箱里找出点能填饱肚子的东西。我沿着马路,翻到第八个垃圾箱的时候,摸到了一块软软的东西,拿出一看,竟然是一块有些发霉的面包!连包装还没有打开,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手忙脚乱的打开来。

    吃着面包的时候,我看到前面不远处围了一拔人。这是一条僻静的街道,围那么一小拔人显得很醒目。这不禁又勾起我的兴致。难道是一个和我一样的具有艺术细胞的人在表演?

    我捏着剩下四分之一的面包挤了进去。说是挤,其实是没费什么劲就走了进去。我还真是个伟大的人物,看到我要进去,围观的人立马让了条通道给我。尽管他们都掩着鼻子,但我还是非常有风度的走了进去。

    血!满地的红色。我吓了一跳,你别惊奇,虽然我是一个傻子,但我是一个人,是人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反映。我看到血泊中,一个头发略显灰白的老太太躺在那里。我害怕起来,捂着眼睛“哇哇”哭了起来。哭了一会儿,我突然感觉有些没意思,这就象一个摔跤的孩子,父母在旁边时,即使不疼,他也会撒娇的哭。若是旁边没人,即使很疼他也是立马站起来。我看到人们对我的痛哭似乎毫无反映,依然表情漠然的站在那里。

    我绕过去,围着老太太转了两圈。我很想知道她死了没有。于是,我悄悄蹲下来,轻轻的伸出手在老太太的鼻子下探了探。其实,我什么也没感觉到,这是我去年在电视上偶然看到过的一个镜头。我把手放在那里,很认真的样子,脸上还做出了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突然,我看到老太太的脸抽搐了一下,睁开了混浊的眼睛,断断续续的说:“我很疼,快叫医生”

    我看到了老太太脸上痛苦的表情和她浑浊的眼睛。我竟又有些兴奋起来。我绕着围观的人留给老太太的一小圈场地,边跑边大声重复老太太断断续续的话:“我很疼,叫医生,我很疼,叫医生。”

    围观的人稍显骚动。我听到有人在人群里大声的说:“这傻x,这傻x。”

    这样大概又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听到了“嘀咚嘀咚”的救护车的声音。这种声音太象警察抓小偷里警车的声音了。我有些害怕,看到还躺在血泊中的老太太,竟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那个老太太就是我撞伤的。我躲到人群的后面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没有车啊,没有车怎么会撞伤老太太呢?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聪明可爱,这不禁又让我笑出声来。

    我看到穿着白衣服的人抬下一副担架,把老太太弄到了车了。我听到人群里人们议论纷纷。

    “恐怕人是不行了,这么大年龄,失了那么多血,估计够呛。”

    “是啊,怪可怜的,这么长时间了,怎么没有人早点叫医院的人来呢?”

    “是啊,是啊,现在的人,真是”

    人们扼首叹息着走散开了。我突然有些想不明白,刚才他们不也是站在那里看了很久了么?

    我琢磨着这事儿,却百思不得其解。走着走着,我又忍不住想乐了,我极力憋住要笑出来的欲望。

    这事儿,这事儿,是我这样一个正常而体面的人该去想的么?恐怕只有傻x才会去琢磨这事吧?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得意的晃动着后脑勺上的小辫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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