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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坐好后目光投向卢文进,这个降将脑袋很小,脖子比一般人长,在小脑袋的对比下显得很粗,长着一个尖尖的鼻子和小嘴巴,很像一只雀鸟,因为局促紧张,他的脖子红红的,然仍保持了冷静,口齿清晰地说道:
“刚才说到的新州兵变,原委是这样的。晋梁交战,李存勖要养上百万军队,银子花的流水似的,要不是有一个忠心的张承业替他经营后方,筹集军费,还掌管着国库的钥匙,早就打不下去了。钱是哪来的,还不是刮地三尺从各地征上来的。张承业铁面无私,晋王以下谁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这一次新州出事就是为了摊派的五百匹战马和一千名士兵。新州团练使李存矩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一层层分摊下去,下面的官再摊给每家每户,砸锅卖铁卖儿卖女也要完成,完不成的就抓起来拷打,死在酷刑下的人不知多少。除了勒索钱财抓人当兵,李存矩还仗着是晋王的弟弟横行霸道、贪污纳贿,搞得新州雪上加霜,百姓都活不下去了。李存矩亲自押送这批战马和士兵去魏州前线见晋王,让我做副将随他一起去。这些新兵都是新州子弟,有的是家中独子,有的父兄战死,有的新婚,还有的不到年龄,离开的时候家里人哭天喊地好不凄惨。偏他一路上对这些新兵毫不体恤。天气冷,这些人衣衫单薄穿着草鞋,起早贪晚不避风雪徒步赶路,他自己骑着大马穿着皮氅,却不让士兵骑马,说要节省马力。到了岐沟关,眼看入了关就离家更远了,新兵再也不想走,终于造了反。那天天还没亮,他们发动突然袭击,仗着人多,收拾了几个卫兵,冲进驿站,杀了李存矩,把我也抓了起来。说如果加入他们就奉我为首领,如果不加入,就和姓李的一样。晋王待我不薄,李存矩好歹也算是我女婿,我不想趟这浑水,可是身不由己啊,只好加入。这一下就没有回头路了。”
卢文进说了叛乱造反的由来,口气充满哀伤无奈。他没有把自己的行为说成是义无反顾和弃暗投明,知道背叛主公、反复无常,即便在当今这样的乱世也是令人鄙视的行为,有头脑的君主绝不会喜欢和信任这样的人。
“这些愣头青胆子不小,李存矩就这样被杀了?!”
在场的人听着不免有些惊讶,李存矩身为横行一方的团练使,还是晋王的弟弟,居然就这样窝窝囊囊丧了命,死在自己招募的新兵手里,下场也够让人唏嘘的。寅底石眨了眨眼睛,坏笑道:
“卢将军,你的女儿呢,这下岂不是要守寡了?”
这话戳到卢文进的痛处,他的鼻子和眉毛皱成一团,一张小脸变得更加丑陋,瞥了眼嬉皮笑脸的寅底石,咽了口气说道:
“我的女儿才十六岁,李存矩比她大十几岁,早已是妻妾成群,可他是皇亲国戚,又是上司,我怎么敢得罪。我这个挂名的刺史,在他眼里和奴才差不多。他死了,虽不是我杀的,倒是出了我的一口恶气。但现在女儿守寡是小事,我的一家老小十几口人的命都在晋人手里,作乱士兵的家眷也都在新州,他们年轻气盛不顾后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寅底石觉得不该开这个玩笑,撇了撇嘴角,耸了耸肩膀,算是表示同情,仍大咧咧说道:
“男子汉,做了就做了,后什么悔,杀回新州去不就得了。”
“那些生瓜蛋就是这样想的,可哪有这么容易。出了这么大的事,瞒是瞒不住的,岐沟关的守将立刻紧闭关城,军报八百里加急送出去。等咱们杀回新州,守将杨全章已经摆开阵势,四门紧闭,弓箭张开。城高壕深,城中有备,这几个没有战斗经验的新兵哪能攻得下。我们转去旁边的武州。雁门以北防御使李嗣肱早已赶到那儿准备剿灭叛乱,幽州的周德威也派了兵马从后面赶来夹攻。我们寡不敌众,只好撤退,就来投皇上了。现在晋军无人能敌,普天之下只有契丹铁骑能打败他,只要皇上出兵,夺取新州易如反掌。”
“嘿嘿,你走投无路,来投契丹。凭什么让皇上出兵替你去打新州。我问你,去年晋军从契丹手里抢走新州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一定是李存矩的马前卒吧。把铁骑赶出新州的是你,现在你们闹翻了,又来请咱们帮你去夺新州,你当契丹是你家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么?二舅,你说呢?”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坐在前面的太子口中发出。耶律倍现在参加所有的重要会议,而且总是发表见解,证明自己的聪明和成熟。这番话他却别有用意,表面上是对卢文进说的,其实是在敲打萧室鲁。去年冬天萧室鲁从代北山后撤军,回来之后太子和二舅在皇上面前相互攻击,萧室鲁说军队断了粮,差一点就全军覆没。太子说运去的粮草中途被抢,不知是什么人干的,暗示抢粮的就是萧室鲁,这段公案至今不能了断,让太子耿耿于怀。耶律倍说完不怀好意地笑着探头问旁边隔着一个萧敌鲁的萧室鲁。室鲁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卢文进不知内情,也没有注意到太子和二国舅之间的微妙交流,只当太子是对自己不满,脖子上的青筋暴了起来。他好不容易说服丞相征得皇帝同意召开了今天这个会议,自己的成败荣辱就全都取决于能不能说服面前的这些显贵了。他怔了怔,从瓷墩上站起来走到大帐中央,对着丹墀跪倒,声音颤抖地说道:
“太子说得对,在下现在就是一条丧家狗。其实要想逃命并非走投无路,大漠里有阻卜、吐浑,白山黑水有兀惹、渤海,实在不行还可以占山为王,乱世之中只要有刀有兵还怕无处可去吗。可是我们不能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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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坐好后目光投向卢文进,这个降将脑袋很小,脖子比一般人长,在小脑袋的对比下显得很粗,长着一个尖尖的鼻子和小嘴巴,很像一只雀鸟,因为局促紧张,他的脖子红红的,然仍保持了冷静,口齿清晰地说道:
“刚才说到的新州兵变,原委是这样的。晋梁交战,李存勖要养上百万军队,银子花的流水似的,要不是有一个忠心的张承业替他经营后方,筹集军费,还掌管着国库的钥匙,早就打不下去了。钱是哪来的,还不是刮地三尺从各地征上来的。张承业铁面无私,晋王以下谁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这一次新州出事就是为了摊派的五百匹战马和一千名士兵。新州团练使李存矩不管老百姓的死活,一层层分摊下去,下面的官再摊给每家每户,砸锅卖铁卖儿卖女也要完成,完不成的就抓起来拷打,死在酷刑下的人不知多少。除了勒索钱财抓人当兵,李存矩还仗着是晋王的弟弟横行霸道、贪污纳贿,搞得新州雪上加霜,百姓都活不下去了。李存矩亲自押送这批战马和士兵去魏州前线见晋王,让我做副将随他一起去。这些新兵都是新州子弟,有的是家中独子,有的父兄战死,有的新婚,还有的不到年龄,离开的时候家里人哭天喊地好不凄惨。偏他一路上对这些新兵毫不体恤。天气冷,这些人衣衫单薄穿着草鞋,起早贪晚不避风雪徒步赶路,他自己骑着大马穿着皮氅,却不让士兵骑马,说要节省马力。到了岐沟关,眼看入了关就离家更远了,新兵再也不想走,终于造了反。那天天还没亮,他们发动突然袭击,仗着人多,收拾了几个卫兵,冲进驿站,杀了李存矩,把我也抓了起来。说如果加入他们就奉我为首领,如果不加入,就和姓李的一样。晋王待我不薄,李存矩好歹也算是我女婿,我不想趟这浑水,可是身不由己啊,只好加入。这一下就没有回头路了。”
卢文进说了叛乱造反的由来,口气充满哀伤无奈。他没有把自己的行为说成是义无反顾和弃暗投明,知道背叛主公、反复无常,即便在当今这样的乱世也是令人鄙视的行为,有头脑的君主绝不会喜欢和信任这样的人。
“这些愣头青胆子不小,李存矩就这样被杀了?!”
在场的人听着不免有些惊讶,李存矩身为横行一方的团练使,还是晋王的弟弟,居然就这样窝窝囊囊丧了命,死在自己招募的新兵手里,下场也够让人唏嘘的。寅底石眨了眨眼睛,坏笑道:
“卢将军,你的女儿呢,这下岂不是要守寡了?”
这话戳到卢文进的痛处,他的鼻子和眉毛皱成一团,一张小脸变得更加丑陋,瞥了眼嬉皮笑脸的寅底石,咽了口气说道:
“我的女儿才十六岁,李存矩比她大十几岁,早已是妻妾成群,可他是皇亲国戚,又是上司,我怎么敢得罪。我这个挂名的刺史,在他眼里和奴才差不多。他死了,虽不是我杀的,倒是出了我的一口恶气。但现在女儿守寡是小事,我的一家老小十几口人的命都在晋人手里,作乱士兵的家眷也都在新州,他们年轻气盛不顾后果,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寅底石觉得不该开这个玩笑,撇了撇嘴角,耸了耸肩膀,算是表示同情,仍大咧咧说道:
“男子汉,做了就做了,后什么悔,杀回新州去不就得了。”
“那些生瓜蛋就是这样想的,可哪有这么容易。出了这么大的事,瞒是瞒不住的,岐沟关的守将立刻紧闭关城,军报八百里加急送出去。等咱们杀回新州,守将杨全章已经摆开阵势,四门紧闭,弓箭张开。城高壕深,城中有备,这几个没有战斗经验的新兵哪能攻得下。我们转去旁边的武州。雁门以北防御使李嗣肱早已赶到那儿准备剿灭叛乱,幽州的周德威也派了兵马从后面赶来夹攻。我们寡不敌众,只好撤退,就来投皇上了。现在晋军无人能敌,普天之下只有契丹铁骑能打败他,只要皇上出兵,夺取新州易如反掌。”
“嘿嘿,你走投无路,来投契丹。凭什么让皇上出兵替你去打新州。我问你,去年晋军从契丹手里抢走新州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一定是李存矩的马前卒吧。把铁骑赶出新州的是你,现在你们闹翻了,又来请咱们帮你去夺新州,你当契丹是你家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么?二舅,你说呢?”
一个冷冷的声音从坐在前面的太子口中发出。耶律倍现在参加所有的重要会议,而且总是发表见解,证明自己的聪明和成熟。这番话他却别有用意,表面上是对卢文进说的,其实是在敲打萧室鲁。去年冬天萧室鲁从代北山后撤军,回来之后太子和二舅在皇上面前相互攻击,萧室鲁说军队断了粮,差一点就全军覆没。太子说运去的粮草中途被抢,不知是什么人干的,暗示抢粮的就是萧室鲁,这段公案至今不能了断,让太子耿耿于怀。耶律倍说完不怀好意地笑着探头问旁边隔着一个萧敌鲁的萧室鲁。室鲁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卢文进不知内情,也没有注意到太子和二国舅之间的微妙交流,只当太子是对自己不满,脖子上的青筋暴了起来。他好不容易说服丞相征得皇帝同意召开了今天这个会议,自己的成败荣辱就全都取决于能不能说服面前的这些显贵了。他怔了怔,从瓷墩上站起来走到大帐中央,对着丹墀跪倒,声音颤抖地说道:
“太子说得对,在下现在就是一条丧家狗。其实要想逃命并非走投无路,大漠里有阻卜、吐浑,白山黑水有兀惹、渤海,实在不行还可以占山为王,乱世之中只要有刀有兵还怕无处可去吗。可是我们不能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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