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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6团指挥部内一片压抑，昏暗而沉闷。熟悉的面孔一天内就少了好几个，众军官衣裳邋遢地围着桌子抽着闷烟，屋内浊气缭绕，连油灯都暗淡了不少。这里已没有了几天前的豪情与风发，连陈超群和张弛进来也没有人站起来招呼一声，都装作没看见，陈超群知道他们心里不痛快，把一切损失都算在了他的头上，算在了湖东之行上，谁没有几个好兄弟？这心情他能够理解，也不是几句好听的话就能弥补的，如果这样能让他们心里好受些，他倒是无所谓，打骂都行，这是他们心里的那道坎，过去了就依然是好兄弟、好战友，过不去……只是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陈团长，我们出去走走吧，”王尧夫说完站起来径直向外走去，陈超群默默转身跟了上去。
月亮升起来了，清冷的月光仿佛也不愿看到人间的这一幕惨剧，变得模糊起来，田野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是被战争折磨得少了一份恬静、一份祥和，不知名的小虫子依然不解风情的在那里吱吱喳喳，为人平添的一份烦躁。
在薄薄的雾纱中，两人踩着软软的土地一前一后漫无目的的沿着田间小路慢慢的向前走着，沉默，似乎都在寻找合适的时机、辞藻。陈超群不知该如何开口，所有的语言在现实面前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无论是谁的部队遭到这么大的伤亡心里都不会舒服，安慰的话该怎么出口呢？小路弯曲，夜风中依然有浓浓的血腥味。
“陈老弟”又向前走了一会儿还是王尧夫先开了口，称呼也从“陈团长”变成了“陈老弟”，他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似乎在斟酌语句，也或许是……“老哥年长几岁，就倚老卖老叫你一声老弟了。”顿了顿接着道：“老弟，我16岁从军就跟着我们师座，那时师座还只是连长，我给他当勤务兵，那时侯小啥也不懂，只知道跟着师座能混口饱饭。”
王尧夫自嘲的笑笑，只是那笑声中有几分落寞，久远的事情说出来声音听着有些飘忽“就这样跟着师座东奔西跑、南征北战，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多少回死里逃生，多少好兄弟打没了！打来打去，师座也从连长打成了师长，我……呵呵，这一转眼就是二十多年啊。师座待弟兄们没话说，弟兄们也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最困难的时候弟兄们三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人心眼看着就要散了，说得再多也没用，没吃的你今天抓回来枪毙一个，明白就有十个逃兵，是师座变卖了自己的家产，才给弟兄们弄来一口吃的，那个年月拉着队伍不容易啊，人心险恶，稍有不慎就连本带利把你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渣都不会给你留下！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翻脸不认人、背后捅刀子这种事谁也没少干！没办法，都是被逼的，人总得给自己找条活路。”
王尧夫说到这里似乎回忆起艰辛的往事，语气有些沉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满以为抗战了，打小日本，打的是国战，咱没啥话好说，叫上哪儿就上哪儿，叫怎么打就怎么打，这下总行了吧？怎么说咱也是国军了，军饷、装备、粮草中央总会给点吧？可……唉，不说了、不说了，人一上了年纪就爱瞎唠叨。”王尧夫说到这里连连摆手，似乎要把不快全赶走，转身面对陈超群：“老弟，你我不一样，你是黄埔的人，委员长的学生，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委员长不会不管你，我们，哼，杂牌永远是杂牌，部队打光了，撤番，弟兄们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国家也有难处，长官，你……”
“别叫我长官，老弟，如果还把我王尧夫当自己人就叫声老哥吧。”
“老哥，”陈超群耐心的说道：“不说远的，我们的伤亡大，鬼子的伤亡也不小……”
“我现在顾自己都顾不过来，哪还有心情管那个？老弟，老哥看得出来，你是真心打鬼子的，但……也请你体谅老哥的难处啊。”
“老哥，你打算……”陈超群有种不好的预感。
王尧夫似乎难以开口，迟疑了一下，还是一咬牙说：“我打算今晚就撤出湖东，老弟你也早做准备吧。”说完转过身去，像是不敢面对陈超群。
果然，陈超群猜对了，876团顶不住了，他王尧夫想当逃兵了，都是为了保存实力，为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什么国家、什么民族、什么百姓在自己的利益面前都是次要的，都是可以牺牲的，韩复榘之流是这样、王尧夫们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差异罢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了吧？他的心反而放了下来，平静了一下心情再次劝说道：“老哥，你就忍心让那些战死的弟兄含恨九泉？”民族大义什么的都没用，也许兄弟之情还有希望，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是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弟兄，但我更要对得起那么多活着的弟兄，师座拉起这支队伍不容易，我不能眼看着师座一生的心血在我手里败光了！要是那样，就是死我也没脸去见师座啊！”
“老哥，韩复榘可是殷鉴不远，老哥想担那样的骂名？您一口一个为师座着想，难道您也想让您的师座背上这样的骂名？”
王尧夫喟然长叹，显然这句话击中了他的软肋，仰起头，他幽幽的道：“你知道一营长临去前对我说了什么吗？他请我为部队留点种子啊！”两滴苦涩的泪水从消瘦的脸庞滑落，在月光下闪着浑浊的光，戎马一生，青山何处不埋骨！这一刻他的影子看上去有些悲壮，良久仿佛下定了决心：“只要把部队带回去交给师座，我个人倒没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事情完了我会亲自去徐州向李长官请罪，要杀要剐，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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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团长，我们出去走走吧，”王尧夫说完站起来径直向外走去，陈超群默默转身跟了上去。
月亮升起来了，清冷的月光仿佛也不愿看到人间的这一幕惨剧，变得模糊起来，田野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只是被战争折磨得少了一份恬静、一份祥和，不知名的小虫子依然不解风情的在那里吱吱喳喳，为人平添的一份烦躁。
在薄薄的雾纱中，两人踩着软软的土地一前一后漫无目的的沿着田间小路慢慢的向前走着，沉默，似乎都在寻找合适的时机、辞藻。陈超群不知该如何开口，所有的语言在现实面前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无论是谁的部队遭到这么大的伤亡心里都不会舒服，安慰的话该怎么出口呢？小路弯曲，夜风中依然有浓浓的血腥味。
“陈老弟”又向前走了一会儿还是王尧夫先开了口，称呼也从“陈团长”变成了“陈老弟”，他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似乎在斟酌语句，也或许是……“老哥年长几岁，就倚老卖老叫你一声老弟了。”顿了顿接着道：“老弟，我16岁从军就跟着我们师座，那时师座还只是连长，我给他当勤务兵，那时侯小啥也不懂，只知道跟着师座能混口饱饭。”
王尧夫自嘲的笑笑，只是那笑声中有几分落寞，久远的事情说出来声音听着有些飘忽“就这样跟着师座东奔西跑、南征北战，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多少回死里逃生，多少好兄弟打没了！打来打去，师座也从连长打成了师长，我……呵呵，这一转眼就是二十多年啊。师座待弟兄们没话说，弟兄们也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最困难的时候弟兄们三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人心眼看着就要散了，说得再多也没用，没吃的你今天抓回来枪毙一个，明白就有十个逃兵，是师座变卖了自己的家产，才给弟兄们弄来一口吃的，那个年月拉着队伍不容易啊，人心险恶，稍有不慎就连本带利把你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渣都不会给你留下！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翻脸不认人、背后捅刀子这种事谁也没少干！没办法，都是被逼的，人总得给自己找条活路。”
王尧夫说到这里似乎回忆起艰辛的往事，语气有些沉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满以为抗战了，打小日本，打的是国战，咱没啥话好说，叫上哪儿就上哪儿，叫怎么打就怎么打，这下总行了吧？怎么说咱也是国军了，军饷、装备、粮草中央总会给点吧？可……唉，不说了、不说了，人一上了年纪就爱瞎唠叨。”王尧夫说到这里连连摆手，似乎要把不快全赶走，转身面对陈超群：“老弟，你我不一样，你是黄埔的人，委员长的学生，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委员长不会不管你，我们，哼，杂牌永远是杂牌，部队打光了，撤番，弟兄们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国家也有难处，长官，你……”
“别叫我长官，老弟，如果还把我王尧夫当自己人就叫声老哥吧。”
“老哥，”陈超群耐心的说道：“不说远的，我们的伤亡大，鬼子的伤亡也不小……”
“我现在顾自己都顾不过来，哪还有心情管那个？老弟，老哥看得出来，你是真心打鬼子的，但……也请你体谅老哥的难处啊。”
“老哥，你打算……”陈超群有种不好的预感。
王尧夫似乎难以开口，迟疑了一下，还是一咬牙说：“我打算今晚就撤出湖东，老弟你也早做准备吧。”说完转过身去，像是不敢面对陈超群。
果然，陈超群猜对了，876团顶不住了，他王尧夫想当逃兵了，都是为了保存实力，为了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什么国家、什么民族、什么百姓在自己的利益面前都是次要的，都是可以牺牲的，韩复榘之流是这样、王尧夫们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的差异罢了。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了吧？他的心反而放了下来，平静了一下心情再次劝说道：“老哥，你就忍心让那些战死的弟兄含恨九泉？”民族大义什么的都没用，也许兄弟之情还有希望，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是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弟兄，但我更要对得起那么多活着的弟兄，师座拉起这支队伍不容易，我不能眼看着师座一生的心血在我手里败光了！要是那样，就是死我也没脸去见师座啊！”
“老哥，韩复榘可是殷鉴不远，老哥想担那样的骂名？您一口一个为师座着想，难道您也想让您的师座背上这样的骂名？”
王尧夫喟然长叹，显然这句话击中了他的软肋，仰起头，他幽幽的道：“你知道一营长临去前对我说了什么吗？他请我为部队留点种子啊！”两滴苦涩的泪水从消瘦的脸庞滑落，在月光下闪着浑浊的光，戎马一生，青山何处不埋骨！这一刻他的影子看上去有些悲壮，良久仿佛下定了决心：“只要把部队带回去交给师座，我个人倒没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事情完了我会亲自去徐州向李长官请罪，要杀要剐，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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