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恋的孩子和早恋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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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学界常常将植物的种子放入翱翔在地球轨道上的飞船中，看它在摆脱了地面上的引力和压力后，在更为自由的失重空间会长成什么样。

    十年文革的无政府状态，也给很多人提供了这样的失重空间。在这自由的天地间，中学生马小军用满书包自赔的钥匙开始了原始猎人般的探险。当他打开编导为他预设的另一个真空般的天地——一个刚刚成熟的少女的闺房时，却使自己深深坠入了长满荆棘的陷坑。

    原始猎人与现代猎人的不同，在于他的目的只是果腹，非常单纯，不像今天偷猎的家伙满身的铜臭。马小军对米兰的恋情同样是极单纯的，这倒不是说他有伯拉图那样的意志，而是因为肉体还没有成熟没有不单纯的能力。

    如果马小军爱的女孩同样是个尚未成熟的小丫头，这部片子就会像“过家家”那样清水一汪了。它就不会以一个中学生早恋的悲剧同作为时代背景存在的更大的悲剧——一个国家的早恋相吻合。

    特定的自由环境，使马小军尚未成熟的肉体中初开的情窦迅速膨胀成激烈执着的恋情。纯美的古典舞曲中，马小军在楼顶和街口灵猫般跳跃徘徊的身影，既显出令人掩齿的荒唐，又闪现热恋之火千古一色的至真至存。他这团火不能不能通过强壮的身躯熔化米兰，却足够自焚身心。当米兰亲昵的与他的哥们，强健的刘忆苦相伴以后；当狗急跳墙的马晓军把米兰按倒在床上，又在米兰主动解其裤带的当口逃走以后；马晓军终于在众叛亲离中走完了悲惨兮兮的早恋历程。

    也许编导要给我们讲的故事就是这些。但看过电影之后，我总是逃不掉似的被马晓军身后那个更大的时代的、社会的背景吸引着。作为亲身经历过那场十年浩劫的人，大家总想为那场悲剧寻找各种各样的说法。看了阳光灿烂的日子，我忽然感到那同样是一场早恋的悲剧。

    毛泽东以其缔造新中国过程中的伟绩，获得了超过历代帝王的权威。这是他有了最充分的滋生个人意志并最尽情的实施这一意志的权利。伯拉图曾经主张哲学家做统治者，可毛泽东恰好证明了掌握权力的哲学家是多么的可怕！

    毛泽东运用自己的权利把整个国家带入一场“早恋”的历程，这个历程可以说开始于“大跃进”以农业社会的生产力追求发达的工业社会尚不能实现的，按需分配的共产主义社会生活。像马晓军一样，这样的早恋具有自焚般的破坏力，但也有灿烂阳光似的激情与纯美。

    今天，从亲身经历过文革十年的人们，对商潮汹涌人生沉浮的现实种种的非议中，我们还可以感受到那场早恋中的激情与纯美的魅力。

    未成熟的身体，使马晓军的热恋凸现出精神的纯净；商品经济被窒息的社会，也在清贫中保持了精神的单纯和统一。长大的马晓军成了大款，长大的共和国也将成为大款。对于马晓军，灿烂阳光下单纯的激情和豪华轿车中的城府深邃，这两者不能简单的评价高低；对于共和国，每一个十年同样都有它独特的历史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