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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也频繁。往往当某位同学家过事时,大伙们就会去帮忙。碰到有人惊诧于我们二十多年交情仍然这般紧密联系并且人数这么多。他们问,这么多人全是同学吗?是呵是呵,回答的同学们,一个个的满脸写满了自豪。

    意气风发的时候,也曾同关系好的同学一道对操场上那两行高大的杨树动了心思。拿出小刀,在树干上刻道:成功否?岁月流失,杨树已然老去,前些年再去操场上找时,却再也没了成功否的刀痕。这三个字承载了多少梦想与期许,展望与幻想。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无奈,可在那时,年少的心只知道精彩,不知道无奈呵。

    六

    每天晚自习的时候,学校大喇叭里总会及时而准确的传出一个饱含革命感情,声音很昂扬的女声“为革命保护视力,预防近视,眼保健操现在开始,闭眼,第一节揉天应穴”这自然是件好事,我总以为像我这样喜欢躺着读书,对用眼极不讲究卫生的人来说,没戴近视眼镜实在是托了每次都认真做这保健操的福。一个班,认真做的同学最多也就十之六七。总有那么一部分同学利用这短短的几分钟或是谝闲传或是做作业甚至玩小游戏。这时,除了体育老师监督之外,班主任一般也会在教室外边隔着窗户关注着大家的表现。常常就会有同学因没有认真做眼保健操而挨批或是挨打,最厉害的一次,我们班主任曾把一位同学打得鼻血直流,更凑趣的是,这同学当时嘴里正嚼着馒头,结果还没学鲁迅先生的药呢,他就先吃了人血馒头。

    那一年学校要对学生进行体检,这是毕业班学生必经的一道再正常不过的程序。恰好就在此时有位女生请了假,传言于是便不胫而走。有好事者言之凿凿地说,这女生正怀孕呢,害怕被查出所以才故意请假跑回家。后来恐怕又觉得这说法未免太狠了些,于是又改为这女生很早前就和别人发生了关系,怕被查出已不是处女,所以要躲避。许多年后,当我们明白传言毕竟是传言时,再回过头来看这件事,那传言的人或许正是青涩年代里对异性的那种好奇和不着边际的猜想才导致他那样做的吧。

    在一个集体生活,矛盾总是在所难免。吵架、打架的事也时有发生。有天上晚自习时,一班一位姓王的同学站我班教室门口大骂我班一位同学,他生气的说,你出来,有本事你出来,弄不死你我王字颠倒写!当时我们教室里安静极了,可当他说他王字颠倒写时,不知谁说了句,王字颠倒写还是王字。教室里突然就爆发了一阵哄堂大笑。王同学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又或许是怕时间久了有人报告老师,于是匆匆离开。毕业后,他上山开矿挖金子,不知什么原因在山上被打死了。而他叫板的那位同学参加工作后也殁于一场车祸。唉,愿两位同学在那个世界里能“相逢一笑抿恩仇”

    毕业的时候,每个同学都会有一个精致的留言本,上面写满了其他同学各种各样祝福的话,无非是中考成功,金榜题名,早日跨入大学校门之类的吉祥话。有一次,有位同学上课正在认真写时被老师发现了,他很不高兴,怒然说道,什么金榜题名,什么跨入大学校门,你们在座的谁倒是知道大学的校门朝哪边开哩?这话很快就传到了其它班,一时成为笑谈。

    有个同学在我的留言本上写道,愿我们的友谊之树长青,比天高,比海深!我忽然间就有了一种不真实甚至厌烦的感觉。因为我从他的字眼中看到是虚伪和矫揉造作,还有他写完后那诡秘的一笑,更增添了我的反感。那一刻我也忽然明白,原来,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原来,我们就是这样耳聪目明起来的。毕业后,我同他也失去了联络,前几年再到他时,除了淡淡的交往,在他的眼神中我看到的仍然是空洞、狡黠而不是质朴、真诚。

    七

    喜欢写点什么这个爱好也是从下堡障开始养成的。不过说实在的,那时候的我,作文写的并不好。

    有一年,当时在青海现代人杂志社任编辑的潼关人赵秉申先生回到陕西约稿,途径故乡被他的同村人我们的语文老师赵国玺请到学校为大家做一次文学方面的报告。我记得很清楚,那报告会是在学校的操场上举行的。

    赵先生说了对故乡的热爱,他说,最简单的中国地图只要有黄河就能找到潼关。他的报告热情洋溢又鼓舞人心,仿佛一下子打开了我对于写作畏难很大的那道门。他谈起自己与贾平凹、陈忠实、京夫等人的交往。他说,陈忠实的四妹子就是经他手发表的。这次报告会结束后,我试着写了一则通讯投到了县广播站,居然被采用,年终时还发给了一条毛巾。为这事,高兴了差不多整整一个星期。

    赵国玺老师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被俘后在集中营内与敌人进行过艰苦卓绝的斗争,以战俘身份回国后,也遭受过不公正的待遇。这些我都是听别人说的,得到证实是上班后有一次在县志上发现的。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在给我们讲谁是最可爱的人时,他过分的激动和严肃,连声音都有些震颤。而一件小事却让我发现了他的可爱。在学在烈日和暴雨下这课时,他说他曾带过的一个班上有位女同学问他“祥子喝了一瓢凉水”中“瓢凉”是什么意思?他解释了半天,那女同学居然似懂非懂。

    初三时还办过几天的文学手抄报,起名叫做绿野,寓意在希望的田野。只记得排版的麻烦和组稿的困难,没做几期就夭折了。

    赵秉申先生近年来倾心于杨震文化的研究,由他任编剧贾平凹书片名的电影汉太尉杨震已搬上大银幕,去年年底前在全国公映。衷心祝愿年过古稀的他身体健康,再出新作。

    我不知道喜欢写东西这个习惯对于我到底有什么好处。但我知道,我把这一爱好当作了我业余时间理顺情绪的最好方法。而这一切,其实就是从下堡障的那个操场开始的。

    八

    我的父亲也曾在下堡障上过学,他是小三届,初中六八届的。父亲曾给我说过一件趣事。他们有天上早操时,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只鹿,操场上的学生和老师顿时炸了窝,绕圈跑步是不成了,大伙一下子散了全去追。那鹿倒也不怕,引领着大家在操场上做着不规则的曲线运动,后来,估计玩得不耐烦了,助跑几步,直接就扑出了不高的操场墙,奔向庄稼地,绝尘而去。

    我是没有这眼福的,我看鹿只能到动物园去。这从另一个方面也说明,父亲他们那时的生态环境比起我们现在来,不知好了多少。

    鹿虽然没见过,可我在学校见过蛇,大蛇。

    那时的学生厕所不像现在一定是能够遮风挡雨的。想想看,连宿舍都那么差,谁还有心思在厕所上下功夫呀。所以露天厕所也成为了必然。下过雨的黄土地面是非常湿滑的,就有不小心的同学摔了跤,这可真应了那句话,茅坑沿边摔跤——寻屎(死)哩。厕所因为露天,相邻的男女生厕所内都长着几株茂密却弯曲的槐树。大蛇就是在女生厕所的槐树上被发现的。

    我去看的时候,男生厕所这边已经围了好多同学。估计女生那边已经没人敢进去了。我发现那蛇菜青色、粗而长,藏在绿叶掩映的槐树上还真不容易被发现。从小,对于蛇呀蛤蟆呀一类的冷血动物我一向是敬而远之的。虽然心里有所准备,可当真正发现时,心里还是会有种惊悚的感觉,只觉得有股凉气直向头顶冲去,头发似乎也要竖了起来。

    胆大的同学商量之后就动起手来。一个个手拿砖头瓦块的向树上蛇的藏身之处扔去。那一瞬间,我恍惚以为是小时候看的战争电影场景再现:我英勇无敌的人民解放军炮兵部队在指挥员一声令下向敌人阵地展开猛烈打击。当然了,最好是在晚上,因为那样视觉效果更好。虽然电影里的敌人通常是不堪一击的,然而现实中的这条蛇却是颇有几分灵性,众人轮番打击却奈何不得,只好作罢。而五月里强烈阳光下的那棵槐树从那以后却常常会给我以凉阴之意。

    还有一次听同学讲,比我们高一级的有位金矿职工的子弟捉了一条蛇,左手掐了七寸,右手在蛇身上一捋,然后取出蛇胆,生吞之。我听得毛骨悚然,以后再看那同学时也必须要仰视才见。

    九

    开学不久发生的一件事让我们这样一群刚走到一起的年轻人就体会到了人生无常的滋味。班上有个没有住校的女同学,叫啥名字已经忘了。从太要来学校上学,穿越铁路时被火车撞了。同学们都唏嘘不已,班上组织召开了追思会。当时的具体情况已经忘了,记住的大约就是女生们的一片哭声。

    离铁路近,加之当时火车尚未提速,铁路也没有封闭运行,行人在铁路旁边的小道上走来走去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所以,每年总会有事故发生。

    有一年秋天,是的,是秋天,刚开学不久,秋老虎还很烧人,又有人被撞了。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几百米之外的学校。许多同学都跑去看现场,我本不想去,可经不住其他同学的怂恿,也就夹在人群中自觉不自觉的“被走过去”我看到有位妇人头朝下爬在铁路边,不远处是一只装有绿豆的竹笼,妇人的脑已破,浆迸出。突然就想呕吐,转身赶快跑回了学校,那天晚上,我的梦中这样的场景出现了好几次。从那以后发誓,再不去看那些血淋淋的现场。

    十

    重点初中的使命在我离开下堡障的三年还是四年后结束了。

    送完最后一级毕业班,同学们各奔前程,老师们也劳燕分飞。有的到了别的初中任教,有的到了小学任教,有的弃教从商,有的弃教从政,而从政的几位,后来的仕途之旅还颇顺畅。

    离开下堡障初中的我也如同与它失去联系的风筝一般在另外的天空里找寻属于自己的位置。

    再次踏入下堡障初中的大门已是上班后几年的事了。那时的它已经变作了教育系统的生产培训中心。学校只留了几位年龄大的老师在这儿看家护院,犹如养老。

    我看到进村的路已变作了水泥路,只是学校的大铁门还如同十多年前一样锈迹斑斑。学校里的柏树林显得更为清瘦,操场上的杨树还在,只是没了当年的昂扬之情,多了的是老态龙钟。而“成功否”那细微的划痕早变作了杨树身上那众多裂痕中的一个,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有的只是岁月大手的抚摸。操场北边那块运动会时常常举办铁饼比赛的草地不知被谁犁后种了棉花,花杆很高,在冬天的午后,这块地看起来十分萧瑟和落寞,可是我能想到秋天时这儿曾经是多么的热闹,是那样的棉白如云。

    踏进校园,几位同学一个个兴高采烈,像是要梦回年少一般。在当年那块写每周计划的黑板下,坐了几位头发花白甚至全白的老师,当我离远看到他们时,我脑海中闪现的是“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也许他们说到最多的就是当年学校鼎盛时期的过往吧。

    有一位姓黄的认出了我,叫我的名。记得当年为了一件并不重要的事我还和他大吵了一架。听到他略显苍老的声音叫出我的全名时,忽然就有了一丝伤感和流泪的冲动。

    我仿佛看到那个一脸羞涩的少年独自站在学校的操场边背诵着课文;我仿佛看到那个稚气渐脱的少年坐在教室里安静的想着心事;我仿佛看到那个风生水起的年代里少年脸上无邪的笑容;我仿佛看到那个不识愁滋味的少年一个人孤独地走在三河口的河滩里,背上是两个口袋,里边装着馒头、菜还有父亲母亲那沉甸甸的爱。

    我的永难忘怀的下堡障岁月,我的渐行渐远的青春年少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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