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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眉风流姆,说如果你像风流姆那样野,就把你卖到坑里放鸭姆。还说那样的女孩生一个,拿去剐碎喂猪,猪都不吃。

    那年头的乡村趣事特别多

    对溪沿岸盖了许多钢筋水泥楼房,不大规则,缺乏规划,外墙大多是砖头砌的,不粉刷,也有一两栋贴了瓷砖显得特别耀眼。许多新房子是空的,主人们都到城里打工去了。

    我的祖屋已破损不堪,给人一种沧桑感。我宿二叔家。城里文化人叫古民居,其实就是老土屋。二婶算是个会收拾的女人,屋里屋外挺干净。邻里对我还是相当友善,碰面都唤我到家里坐坐,有的在路上拉住我的手问长问短,对我身体、福相评判一番。那种久违的朴实真切关心,让我心中升腾起一股暖流,并迅速扩散到全身。我为自己没有带狗进村的英明决策暗暗庆幸,要不然乡亲不会对我这么热情的。说不定还遭白眼。村里人性格像小巷里拿竹竿,直来直去。

    多年未回村,二叔见到我十分的兴奋。晚饭后他带我到对溪参观他老二的新房子。他老二夫妻俩都在城里打工。据说为了节省,租一间地下室住。新主人的到来显然侵犯了原来在那里自由出没的一群老鼠,在最初几天博弈中双方都妥协了下来,形成和平相处的局面。二叔还有两个女儿,一个二十一岁,读到初中,一个十九岁,读到技校,也都在外地打工,大的在一家酒楼端菜,小的在洗浴中心当洗脚工。

    这座三层小楼房盖了三年了,只有过年那几天他们回来才住人,平常都是铁将军把门锁着。二叔带我走丁桥,到了门口,他从口袋摸出钥匙开了进去,一股尿臊味冲过来,接着便是悉悉索索一片声响。二叔拉灯一看,七八只老鼠在大厅中蹿来蹿去。二叔顺手从地上拾起一个被饿鼠咬得面目全非的红薯,瞄着逃得最慢的那只灰鼠用力砸过去,啪!红薯落在地上开了花,老鼠却逃得无影无踪。

    在城里与老鼠住一起,在老家新房给老鼠住,这回我算是亲眼看到这一幕了。

    晚饭在二叔家吃。二婶说临时弄不到肉,没东西招待我,我说我现在就喜欢吃黑笋干,茄子干这些东西。在城里花钱都买不到的。事后有人告诉我,你二叔还是那么节俭,三个儿女都会赚钱了。今天是你来,平常两个老夫妻都是一碗萝卜一碗汤,一辈子也不会变。他的钱都堆到儿子新房里去了,如今都快七十,还是白天连晚上没命干。他那一把老骨头没弄散掉手脚都不会停下来。

    我就要回城了。我到溪坂里树林里去牵狗,上木栱廊桥向溪坂里望去,狗还在,似乎在挣脱锁链。这厮肯定饿昏了。我买了几块油饼,是为狗准备的,但经不住一路飘香的诱惑,吃了一块。喂完狗,解开链子,见四周没人,我便急忙带着狗踏上回城的路。

    出村不远,起了山风。在瑟瑟的冬风中,我看见路边不远处一家三口正在犁地。前面弓着腰拉犁的是一对夫妻,后边扶犁的是一位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上身穿着一件过膝的宽大衣服,显然是他父亲或什么人退下来的,已经破烂不堪,腿和脚都是光的。一会儿,父亲跛着脚走到后面,与儿子交换活儿,或许那地太难犁,或许这肌黄面瘦的一家人体力实在不支,犁地的进度十分缓慢。他们根本不关心周围的一。我离他们并不远,可他们并没有发觉,直到我走近他们,少年才朝我看一眼,我自报了家门,他们盯我上下打量了许久,终于把我认出来。男人很客气,拔出一根皱巴巴卷烟递给我。我翻出包里两块油饼递给少年,少年犹豫不决,母亲先是反对,后来不再反对,少年接过狼吞虎咽了起来,父亲白了他一眼,骂道:贪吃鬼!

    许多事情你想这样做,就找一些这样的理由,你想那样做就找一些那样做的理由,其中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求得自己内心的平衡。我没有心情把狗牵回,我断开它的锁链,让它自由,它做野狗,可以自食其力,它或许被农人捡去看家,走自谋职业道路,总之,我们不能再花钱在它身上,再耗精力伺候它。理智也好冲动也罢,反正当时的心境是这样。

    三

    我忐忑不安地回到家里,万幸!妻子还没有回家。这样就避免了一场正面冲突。让我有充分的时间思考应对措施。我想了几个方案,但却有不少漏洞,我真怀疑自己患了老年痴呆症,现在好像叫什么脑退化症。

    老婆是下午五点半到站的动车,我决定亲自去接。这样对于缓解将要发生的冲突程度比较有利。可是她说不必,她要打的回来。我的单边行动,对于她来说一下子肯定无法接受。她已经对包庇产生了感情,这并不奇怪。那通过这次零距离接触,我敢发誓,那绝对不是一条坏狗,而是一条极通人性的十分聪明的良狗,要不是看过那惨兮兮的一幕,情况就不是这样,我可能会完全改变对狗、对老婆养狗喜欢狗的态度,甚至可以说,日后爱狗胜过爱老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当老婆跨进家门发现她心爱的包庇不在,质问我到哪里去时我该如何解释?

    叮咚!门铃响了。我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打开门一看,一个上门推销的。我看了一下手机,才五点一刻。

    六点整,老婆回到家。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进门鞋还没换就亲热地大声呼唤:包庇!包庇!这太出乎我的意料。她径直走向卫生间尽顾自己梳洗,然后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冲了一杯咖啡,呷了几小口,由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转过头来,淡淡地问:狗呢?显得漫不经心,这令我更加不安起来。因为她平常非常生气时反而显得异常冷静,颇有那种从容不惊的大将风度,这一点让我可望不可及。我不敢应,因为我一紧张,原先绞尽脑汁想的几个方案全都忘了。

    她又淡淡地问道:老狗呢?

    我脑子终于开窍了:忘在二叔家没带回来。

    令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她居然大声喊道:永远都别牵回来,我不要了!

    别生气,别生气,都怪我,过几天我就去带它回来。我硬着头皮表态道。

    我说不要就不要了!

    为什么?你不是?我嗫嗫地试探道。

    没有为什么!她站起来往阳台去。

    直到她去疾控中心打预防针时,我才知道她在外地被狗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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