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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道岔村在小水旗村东南一里半,两村之间同样隔着大沟,沟上架着一座石桥,七十年代建造,南北走向。石桥北端,沿着大沟,一带六七里,都是落叶松林,小水旗村村民死后,百分之七八十,都埋在这片林子里。

    燕赵顶着正午的烈日,沐浴着黄昏的晚风,呆坐在石桥东侧的栏杆上,眼巴巴的望着三道岔村方向。整整一个下午,来往的行人稀稀拉拉,门可罗雀,燕老三却始终没有出现,燕赵心中,失望的情绪如渐渐翻涌上来的黑暗,越来越浓。

    绿豆站在石桥西侧的栏杆上,望着燕赵,默然无语。

    日落西山,天空愈来愈昏暗,燕赵豁然站了起来,伸手问绿豆兜里有没有钱?绿豆把衣服裤子翻了个底儿朝天,才勉强找出二元七角钱,燕赵并不嫌少,攥在手里,头也不回的走到村内的小卖店,倾尽所有买了一大堆冥钱、一盒火柴,问清了老五膘子下葬的具体位置,抱着冥钱就走,他要去祭拜老五膘子。

    绿豆不知道燕赵买这么多冥币要做什么?几次想问,看到燕赵始终阴沉着脸,他又强行憋了回去,屁颠屁颠的跟在燕赵身后,又一次回到石桥边,沿着大沟,走进桥东的那片落叶松林。

    此时天色已经黑严,月亮还未爬上半天,正是夜晚最黑暗的时刻。

    “布咕”、“布咕”......

    戴胜鸟的叫声次第响起,黑暗中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燕赵小心翼翼,东拐西绕,穿行在林中老坟野草之间,双脚,时不时踩断地上的枯枝败骨,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让人神经突然繃紧。绿豆虽然经常夜不归宿,满世界游荡,但是像这样在坟地里夜行,还是大姑娘出门子——头一次,他缩着脖子,一对绿豆眼东张西望,不管燕赵愿意不愿意,一个劲儿询问要去哪儿?燕赵置若罔闻,一言不发,只是埋头走路。绿豆无奈,亦步亦趋的跟着燕赵,身上鸡皮疙瘩乱蹦,半步也不敢拉下。

    **********

    穿过这片松树林,是小水旗村和大水旗村的交界,老五膘子的新坟,就埋在交界处。燕赵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方有火光在闪动,他心中一惊,急忙停下脚步,判断了一下方位,火光出现的位置,应该就在老五膘子的坟墓附近。

    火花跳动间,隐隐约约,一个黑影在黑暗中晃动。

    草!还没到半夜,不会又遇到鬼了吧!燕赵头皮发麻,深身发冷,方才的豪情壮志瞬间化为乌有,打算脚底抹油。不过,他转念一想:绿豆就在身后,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万一传了出去,老脸没地方放。而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天天在家里躺着,却被鬼魂给缠上了!绿豆夜夜在外面鬼混,除了被鬼上身要借他的手要自己的命之外,屁事儿也没有。他定了定神,决定探一探究竟,抬手示意绿豆小心,不要弄出大的响动,然后弯下腰,双脚高抬轻落,向火光起处,一寸一寸挪去。

    火光越来越近,一个熟悉的身影半蹲在坟前,越来越清晰,燕赵停下脚步,他惊讶的发现,坟前的人,居然是他遍寻不到的爷爷——燕老三。

    此刻,燕老三硬朗挺拔的身形,貌似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佝偻得像一只大虾,透着无尽的落寞和凄凉。一时间,燕赵怔怔的呆立在当地,心中百感交集。

    “秀兰”,燕老三蹲踞在老五膘子坟前,边烧纸,边自言自语,“几十年了,你总是不听我劝!我老早就告诫过你,不要插手管这件事!有天阳体护身,凭那几只孤魂野鬼的道行,根本伤不了大小子!”

    “唉”......

    燕老三长叹一声,口气既婉惜又伤感,接着说道:“我受道规约束,不便出手,你好心帮大小子出头,我都清楚,可是!你这急脾气,为啥不告诉我一声儿再动手啊!”

    燕老三抬起手臂,抹了抹眼角,貌似有眼泪流下,接着道:“你是负责请神的出马仙,没有自保的本事,怎么和那些恶鬼斗啊!都怪我,太粗心!”

    “今生咱们无缘!”燕老三转变了话题,“我的来日也不多了,也不管他马的啥规矩不规矩了,老子一定灭了那三只野鬼,替你报仇,等大小子过了这道坎儿,燕慕云(燕老三的大名)就下去陪你!二哥的仇,今生是没法儿报了,只能去那边跟二哥道歉了......”

    不知何时?松林内刮起了西风,燕老三的声音,随着风势向东飘散,燕赵把耳朵竖了又竖,竖成了兔子耳朵,却再出听不清楚燕老三说什么?

    爷爷不但是位“高人”,看来和老五膘子还是一对“有情人”!燕赵既觉得意外,又觉得开心。

    燕赵自打出生起,就没见过奶奶的面儿,几十年来,燕老三始终孤零零一个人,没有续弦,燕赵一直替爷爷觉得悲哀。而今,这种悲哀之心全部转化为钦佩之情,他很佩服爷爷的地下工作,搞得如此出神入化,和老五膘子的这份感情,竟然瞒过了村中所有人,貌似连爸妈也一无所知。而且,爷爷叫燕慕云,这个名字怎么听怎么和李秀云脱不了干系,这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摆明了告诉大家,他仰慕李秀云啊!

    **********

    既然已经听不清楚,燕赵索性不再偷听,有燕老三这个“高人”壮胆,他恐惧之心尽去,清脆的叫了一声“爷爷”,大步流星走到燕老三面前。

    “谁?”沉浸在悲痛之中的燕老三,没有留意到有人靠近,更没料到入夜的坟地里竟然还潜伏着其它人,他吃惊不小,起身回头,看见是燕赵,老脸一红,好在是在黑夜里,不用担心被燕赵发觉,可是,他心中仍然觉得惴惴不安,黑灯瞎火,对坟说情话,与鬼诉衷肠,要是被自己的亲孙子听到,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燕赵表现得若无其事,走到老五膘子坟前,屈膝跪下,借着坟前纸钱余火,把自己带来的冥币一股脑都撒了上去,熊熊火焰再次升腾,夜色,被火光又向外赶出了一圈,映红了燕老三和燕赵的脸。

    燕赵一脸刚毅,神情凝重,缓缓道:“爷爷,五奶奶是因我而死的!我想为她报仇,你能不能教我?还有,你为什么不能出手?保家仙又是怎么回事?”

    燕赵的肺腑之言,让燕老三激动莫名,老泪纵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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