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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白，如玉的轮盘泛出朦胧的寒光，如同妙龄少女笼了一层薄纱的雪肤。夜空丝丝缕缕挂着几片深色的云，稀稀疏疏的星子躲在云后时隐时现。晋阳城里安静地能听到十里外的犬吠，这座屹立在中原西部千百年的城池，今夜睡得格外安稳。
夜色中一只小巧的黑色影子亮出腰牌，值夜的守城将士立刻打开了城门。
她一人一骑，朝晋国公府方向疾驰而去，仿佛低空掠过的黑色大鸟，猩红的发带在风中肆意翻飞。
从邺都返回时，她断后，目送嬴渊的马车安全抵达晋国境内，才安心地调转马头，马不停蹄赶往江南。她记得在青庐山上时，嬴渊最爱吃梅子，每次都吃得连豆腐都咬不动才肯罢休，可这季节，梅子只有在江南极少的地方才能找到。
她寻遍大半个江南才得来一小包梅子，精心包裹后，一路不停扬鞭催马，一心想的全是要尽快回到嬴渊身边，快一些，再快一些。
以至于，素来机敏警觉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一条趁着月色掩护设在路上的拌马绳。
疾驰的马儿前蹄被拌，一声悲鸣，轰然栽了过去，把她从马背上重重甩了下来。
换做一般人从速度这么快的马匹上摔下来，大抵会一头撞到地上，一命呜呼。好在归雁轻功一流，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也让她学会了危急关头如何自我保护，跌落之时瞬间调整了姿势，这一摔没有致命，她在地上滚了几滚，除了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其他的并无大碍。
归雁站起身，顾不得自己身上的土，却急忙捡起装梅子的包袱，仔细弹去包袱上的灰尘。她回头看了一眼拌马绳和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大马，微微皱起眉头。那一瞬间，浮上她脑海的念头不是究竟谁设下圈套想置她于死地，而是没有了马，她得花更久的时间才能把梅子送到嬴渊手中。
想及此，她片刻也不耽误，立即迈步。
“故人重逢，一句话不说就想走？”声音乍听狂傲，细听却幽怨，宛如带着一身怨念游荡人世的冤魂从路旁幽深的小巷里飘出来。
归雁不由得驻足，往幽巷深处望去。
无尽的黑暗中浮现一张惨白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一副陌生的面孔，眼睛深深凹陷，骨瘦如柴，衣冠很旧，却穿戴整齐，看起来是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子弟，但显然家道已经中落。
他从深巷中走出来，伸出一只手臂拦住归雁去路。
“我不认识你。”归雁冷冷道。她不愿把时间浪费在陌生人身上，打落那人的手臂，抱起梅子就走。
那人瘦不禁风，被归雁打得一个踉跄，那张瘦得可怕的脸上却扬起夸张的笑容。“看来你杀人太多，自己身上背着哪些人的血债都记不清了。”
听到“杀人”二字，归雁停下脚步。
“我李家三代为官，世代忠良，可就因为家父李昌反对晋仁公把大权交给赢渊那个窝囊废，去年冬月，李府一家三十二口一夜之间被你灭了满门。”那人转到归雁面前，凹陷的双眼如同地狱勾魂的恶鬼狠狠盯着她：“三十二条性命，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归雁脸上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只是听到一桩鸡毛蒜皮的小事，毫无表情的黑瞳里折射不出任何色彩：“没错，李昌全家都命丧我手，三十二个，一个不少。所以你不可能还活着。”
“不可能？如今这世道，庶出的野种都能当政，还有什么事不可能？”
那人仰天狂笑，笑得狰狞，笑的狼狈。笑声惹恼了附近人家里的狗，那狗对着院门狂吠不止。
“晋国上上下下，你究竟杀了多少人，封了多少张嘴，才保得他在世子之位上坐得安稳？”
归雁没有作声。
杀了多少人……她记不清了。已经太久，她麻木地杀着人，麻木地完成着‘任务’，一心觉得只要她多杀一个目标，嬴渊就会少一份危险，渐渐忘记了染红那只锋利短刀的，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夜露冷，月色映在砖墙灰瓦上，映在青砖长街上，白茫茫了无尽头，仿佛染了一层白色的冷霜。她猩红的发带在银色霜华间翻卷着。
“官场如战场，成王败寇，我也认了，可这一切与我六旬老母何干，与我膝下儿女何干？为何连他们都不肯放过！”那人的声音起初落寞凄凉，继而愤愤不平，最后几乎咆哮：“我要杀了你这个冷血的女人！杀了嬴渊那个混蛋！”
归雁神思游离间，捕捉到‘杀了嬴渊’这四个字眼，瞬间回过神来。那张冷漠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神情——更加冷漠的神情。她挑着眉毛，纤细的手指按上腰间短刀：“你休想伤害阿渊。”
黑夜遮掩了归雁左脸上浅浅的刀疤，月光洒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照得冰冷的眼神如同寒冬飘雪，映得清丽的容颜更加出尘绝世。
骷髅般深陷的眼睛望着这张美人眉眼，冷冷嘲笑：“他果真是个废物，竟窝囊到需要女人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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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白，如玉的轮盘泛出朦胧的寒光，如同妙龄少女笼了一层薄纱的雪肤。夜空丝丝缕缕挂着几片深色的云，稀稀疏疏的星子躲在云后时隐时现。晋阳城里安静地能听到十里外的犬吠，这座屹立在中原西部千百年的城池，今夜睡得格外安稳。
夜色中一只小巧的黑色影子亮出腰牌，值夜的守城将士立刻打开了城门。
她一人一骑，朝晋国公府方向疾驰而去，仿佛低空掠过的黑色大鸟，猩红的发带在风中肆意翻飞。
从邺都返回时，她断后，目送嬴渊的马车安全抵达晋国境内，才安心地调转马头，马不停蹄赶往江南。她记得在青庐山上时，嬴渊最爱吃梅子，每次都吃得连豆腐都咬不动才肯罢休，可这季节，梅子只有在江南极少的地方才能找到。
她寻遍大半个江南才得来一小包梅子，精心包裹后，一路不停扬鞭催马，一心想的全是要尽快回到嬴渊身边，快一些，再快一些。
以至于，素来机敏警觉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一条趁着月色掩护设在路上的拌马绳。
疾驰的马儿前蹄被拌，一声悲鸣，轰然栽了过去，把她从马背上重重甩了下来。
换做一般人从速度这么快的马匹上摔下来，大抵会一头撞到地上，一命呜呼。好在归雁轻功一流，多年刀口舔血的日子也让她学会了危急关头如何自我保护，跌落之时瞬间调整了姿势，这一摔没有致命，她在地上滚了几滚，除了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其他的并无大碍。
归雁站起身，顾不得自己身上的土，却急忙捡起装梅子的包袱，仔细弹去包袱上的灰尘。她回头看了一眼拌马绳和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大马，微微皱起眉头。那一瞬间，浮上她脑海的念头不是究竟谁设下圈套想置她于死地，而是没有了马，她得花更久的时间才能把梅子送到嬴渊手中。
想及此，她片刻也不耽误，立即迈步。
“故人重逢，一句话不说就想走？”声音乍听狂傲，细听却幽怨，宛如带着一身怨念游荡人世的冤魂从路旁幽深的小巷里飘出来。
归雁不由得驻足，往幽巷深处望去。
无尽的黑暗中浮现一张惨白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是一副陌生的面孔，眼睛深深凹陷，骨瘦如柴，衣冠很旧，却穿戴整齐，看起来是个富贵人家出身的子弟，但显然家道已经中落。
他从深巷中走出来，伸出一只手臂拦住归雁去路。
“我不认识你。”归雁冷冷道。她不愿把时间浪费在陌生人身上，打落那人的手臂，抱起梅子就走。
那人瘦不禁风，被归雁打得一个踉跄，那张瘦得可怕的脸上却扬起夸张的笑容。“看来你杀人太多，自己身上背着哪些人的血债都记不清了。”
听到“杀人”二字，归雁停下脚步。
“我李家三代为官，世代忠良，可就因为家父李昌反对晋仁公把大权交给赢渊那个窝囊废，去年冬月，李府一家三十二口一夜之间被你灭了满门。”那人转到归雁面前，凹陷的双眼如同地狱勾魂的恶鬼狠狠盯着她：“三十二条性命，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归雁脸上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只是听到一桩鸡毛蒜皮的小事，毫无表情的黑瞳里折射不出任何色彩：“没错，李昌全家都命丧我手，三十二个，一个不少。所以你不可能还活着。”
“不可能？如今这世道，庶出的野种都能当政，还有什么事不可能？”
那人仰天狂笑，笑得狰狞，笑的狼狈。笑声惹恼了附近人家里的狗，那狗对着院门狂吠不止。
“晋国上上下下，你究竟杀了多少人，封了多少张嘴，才保得他在世子之位上坐得安稳？”
归雁没有作声。
杀了多少人……她记不清了。已经太久，她麻木地杀着人，麻木地完成着‘任务’，一心觉得只要她多杀一个目标，嬴渊就会少一份危险，渐渐忘记了染红那只锋利短刀的，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夜露冷，月色映在砖墙灰瓦上，映在青砖长街上，白茫茫了无尽头，仿佛染了一层白色的冷霜。她猩红的发带在银色霜华间翻卷着。
“官场如战场，成王败寇，我也认了，可这一切与我六旬老母何干，与我膝下儿女何干？为何连他们都不肯放过！”那人的声音起初落寞凄凉，继而愤愤不平，最后几乎咆哮：“我要杀了你这个冷血的女人！杀了嬴渊那个混蛋！”
归雁神思游离间，捕捉到‘杀了嬴渊’这四个字眼，瞬间回过神来。那张冷漠的脸上终于浮起一丝神情——更加冷漠的神情。她挑着眉毛，纤细的手指按上腰间短刀：“你休想伤害阿渊。”
黑夜遮掩了归雁左脸上浅浅的刀疤，月光洒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照得冰冷的眼神如同寒冬飘雪，映得清丽的容颜更加出尘绝世。
骷髅般深陷的眼睛望着这张美人眉眼，冷冷嘲笑：“他果真是个废物，竟窝囊到需要女人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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